【模仿遊戲】(The Imitation Game)


近幾年,好萊塢興起了一股傳記電影熱。本屆奧斯卡獎的大熱門裡,起碼有三部都是傳記片,一部是講英國物理學家史帝芬霍金的【愛的萬物論】,很巧的是,另一部同樣也以英國科學家為題,描述數學家艾倫圖靈破解德國Enigma密碼的【模仿遊戲】。

何謂「模仿遊戲」?其實「模仿遊戲」是指圖靈於1950年論文【計算機與智慧】(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中提出的,如何判斷機器是否能夠思考的著名實驗,即所謂的「圖靈測試」。

電影取名為「模仿遊戲」,則蘊含著多重的命名趣味。其一是,戲劇的迷人之處,原本就在於人生與戲劇之間的相互模仿。傳記片的呈現,介於紀錄片與現實之間,其中拿捏近似於翻譯名家傅雷「神似」之說。一部成功的傳記片最重要的並非忠實呈現史實那是史學家與紀錄片的使命,它還必須在很大程度上照顧到觀眾的娛樂效果、戲劇高潮。

於是,我們經常會在傳記片與歷史紀錄之間發現出入。【愛的萬物論】如是,【永不屈服】如是,【透納先生】如是,【模仿遊戲】亦如是。但是,即使事後知道真實的艾倫圖靈與劇中的艾倫圖靈有如此大的差異,並不減損我對此片的喜愛,以及對男主角班奈狄克康柏拜區演技的折服。為什麼?因為電影成功塑造出圖靈天才的形象,以及身為同性戀者為他帶來的屈辱與毀滅。

電影將圖靈塑造成不善社交的怪才科學家,這一點符合過往戲劇對天才的描繪與想像。前有【美麗境界】的納許、以及令康柏拜區大紅的BBC影集【Sherlock】。電影中的圖靈因為不善解讀人際的語言,轉而對密碼發生濃厚興趣,又因在寄宿學校遭到霸凌,幸虧有同學克里斯多福的關注,因而成為他的初戀,然而克里斯多福因病早逝,圖靈便將日後發展出的電腦雛形命名為克里斯多福,以紀念他的初戀。事實上,圖靈當時的電腦叫做維多利(Victory)。又如電影中圖靈說自己不會德文,其實他能說流利德語,導演巧妙地運用了一些細節,來凸顯圖靈光憑數學語言,就能打敗敵人的天分。

其二,根據影片所塑造出的形象,圖靈讓人感覺更接近他所著迷的電腦運算。與其說是人類,圖靈更像一部機器。正是這部機器,打敗了另一部機器。尤其是在那天關鍵的酒吧場景中,圖靈對亞歷山大與海倫之間的調情渾然不覺,但海倫對密碼所說的一句無心話卻給了他解密的靈感。這種驚人的反差顯示他和一般人所關心的議題有多麼不同。瓊安讓他學習如何交際,如何維持關係,然而當他決心與瓊安分手時,他故意冷酷無情的發言,在當下看來是何等的完美,就像當初他硬是強調和克里斯多福「一點都不熟」。

電影對於圖靈的同性戀身份處理的相當低調,但導演透過虛構的警察(羅里金尼爾,【Penny Dreadful】裡的科學怪人)與審訊,透露出對迫害同性戀行動的質疑:「機器當然無法像人類一樣思考,機器與人類是不一樣的,有趣的是,如果某個東西和你的思考方式不同,那是否說明它不會思考?你看,我們允許人類之間的種種差異,你喜歡草莓,我討厭滑冰,你看悲傷的電影會哭泣,我對花粉過敏,不同的口味,不同的選擇,意義究竟在哪?如果我們並不會因為大腦運作方不同而質疑思考方式的不同,我們既然如此對待另一個人的大腦,為什麼我們不能對一個由銅線與鋼鐵轉成的大腦,抱有相同態度呢?」這番話既可以看做是對「模仿遊戲」的解釋,但也可以看做是激發寬容同性戀的一種思考。

本片的每一個演員表現都十分出色。康柏拜區的表演可以說是他從影以來最完整,最扣人心弦的一次。他的演出到最後相當令人捶心肝,為他的角色非常不捨。對我而言,本屆奧斯卡的男主角得主非他莫屬。多次獲獎的法國音樂家亞歷山大德斯培(Alexandre Desplat)負責本片配樂,以四個快速音符帶出動機主題,令人聯想到片中破解德軍密碼的機器運轉聲,結合管弦樂後則帶出主角波折起伏的際遇,深富戲劇性,聽過之後會留在腦海中。更絕的是,德斯培只花了兩週時間就完成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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